妹红双脚轻轻点地，平稳地落下——要是平时她不介意如同一块陨石一样坠落于地，不过以她现在的情况还是少沾染灰尘为好。
在她面前，一方小小水塘静静地躺在竹林中。池水清澈，如镜子一般倒映着天空中的月亮。妹红蹲下去，探出手去试了试水温：在这个冬去春来的时节，这池水却奇迹般地依然温暖。
妹红最后警觉地四下看看，与此同时，她的手掌挥舞间，不知凡几的符卡甩出，四散分布在竹子上和草坪上。
偶有几只不长眼的幽灵被妹红的灵力所吸引，紧接着迎接它们的就是炸裂的火光。妹红皱了皱眉，再度甩出几张符卡填补刚刚消耗掉的空缺。
这下，终于没有妖怪或幽灵来干扰妹红了——就算是那只对妹红有特殊的执着的幽灵，看到这样的阵势也被吓得逃之夭夭了吧——妹红深呼吸了一口气，她的脸颊有些泛红，这对于她这样一个战斗起来狂热异常的人来说着实是相当罕见的现象。若是辉夜在此得见，她恐怕下巴都要被惊掉吧。
——诚然，对妹红而言，若要清理她的一身灰尘的话，其实大可直接重生一次解决。
妹红轻咬下唇，把吊带裤的吊带从身上解下。她的指尖在衬衫上游走着，把纽扣一粒粒地解开，露出她的身躯——由于蓬莱之药的作用，她的身材被永远定格在宛若水泥板一样的形态。
——只不过，有些女孩子的本能，即便是长年如野人一样的生活，也是无法磨灭的。
妹红低头看向自己那平坦的胸部，撇撇嘴。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胸口上多了一道圆形的伤疤，正处于心脏的位置。
不，不只有这一道伤口。妹红的上半身的每一寸肌肤上都遍布着细小的伤疤。虽不细看的话也看不出来，但依然极大地破坏了她那还算细嫩的皮肤的美感。
妹红再度警觉地转身，看向身后的竹林。明明她已经再三确认，没有任何不长眼的妖怪敢接近这块地方，她自己更是布下了大量符卡以防备各种可能的偷袭，然而她就是总有种隐隐的偷窥感，就像有什么人一直在背后盯着她的胴体似的……
——或许，这就是女孩子出浴时本能的不安全感吧……尽管妹红那么平的身材也没什么好看的。
妹红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把自己心头的不安压下。紧接着，她飞速从吊带裤里钻出，把短裤迅速地甩掉之后，她飞也似地钻进池水里。
借着岸边的遮掩，她扭头看向竹林之中的时候，那种不安感才消散殆尽——果然还是需要什么东西遮掩女孩的身体，才能让她们感到安心。
妹红把自己脱下的衣服从岸上捞了过来，在水中使劲地搓着。一天下来，她的衣服上灰尘也不算积得太多，这样随便洗洗也能折腾干净了。
——不过说起来，慧音似乎说过，人类村落的人类是用哪种植物来辅助洗衣服的来着？听说好像还能让洗出来的衣服变得喷香之类的……
想到这里，妹红头上再度冒出几条黑线。
不过不管怎样，她手头上的几件衣服已经洗好了。妹红随手从裤子上撕下一张符卡，注入灵力后丢到草地上——随着“轰”的一声响，草皮被掀起了好一块，翻出一片土壤。紧接着，一团火焰无风自燃，一座篝火被妹红翻手间建成。
至于那几件衣服，妹红在篝火建成后没多久就扔到了那团火焰边上的竹子枝丫上挂住，任其上的水分自然蒸发。她必须要在这里把衣服恢复到能穿的状态。
虽然半夜竹林人烟更显稀少，会露头的也是大都没什么自我意识的幽灵，但妹红可还没脸皮厚到裸着身子跑回自家的房子——光是想想就足以让她脸红的和苹果没啥两样了。这不，她的灵力都有些不受控制，在她身边的水域中制造出大量的蒸汽来了。
直到此时，妹红才开始关注起身上如同蚂蚁爬过一样的，又麻又痒的感觉。她猜得到这是为什么——正是因为遍布她全身的，就算以她的重生能力也未能完全抹除的伤疤。
妹红轻轻抚摸着伤疤，她自己更清楚这些伤疤是怎么留下的——与其说重生的能力在它们身上也不凑效，不如说是因为她不想复原。
——说起来之前还被那个兔子老大吐槽过来着……说我这种“把任何受过的伤都像备忘录一样记下来”，不是适合永生者的活法。
妹红回想着，嘿嘿笑了起来：“诶……也不知道为啥，就重拾这个老习惯了啊……难道说是因为我收集了这么多死亡的记忆，想着要接近人类的死亡方式，于是也就不想忘却自己每一次死亡的经历吗？”
她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触碰着那些伤疤。每一处伤疤的产因都是那么历历在目：胸口心脏那一处，就是昨天和辉夜厮杀的时候，被蓬莱玉枝贯穿了胸口所致；手臂上一处有些看不清了的伤疤有点年头了，那应该是以前和哪个不知名的妖怪交战的时候留下的；至于肩膀上的一处……
妹红瞳孔抽搐了一下：似乎是因为太过久远，肩膀上的一处，她忘了是哪位高人留下的。她只知道那一次她被反偷袭，差点砍掉了一只臂膀。要不是她已经在这次反偷袭之前吃下了蓬莱之药，她恐怕就只能作为一个独臂的蓬莱人行走于世间……
“但为什么我会忘掉始作俑者？”妹红喃喃道，“能在我的身上留下伤疤，这种事的前因后果不应该是刻骨铭心的吗？”
回答妹红的，唯有一片寂静的竹林，以及她背后的小小篝火燃烧着的“噼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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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妹红的第六感还真没猜错——这个竹林里，真有个不长眼的家伙在偷窥着她。
一只幽灵躲藏在竹子后面，心惊胆战地望着依然在泡澡的妹红。在它眼里，妹红与其说是个蓬莱人形，不如说更像是……
虽然它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得来的知识，但根据它的猜想，正在沐浴中的妹红相对于平常来说更为脆弱，要是在此时出手夺取她的记忆的话，也许成功率能上升一下吧——即便说到底，全都是微概率的奇迹罢了。
更何况，这只幽灵不是完全的“瞎子”。周围竹子上密布的符卡，它还是感应得到的。贸然前进的后果，它猜不到，也不想知道。
“放弃直接夺取”，幽灵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决定，“寻找间接的策略”。
幽灵回头，往竹林深处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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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红心事重重地飞向自己的家中。在发现关于某处自己的伤疤的相关记忆不再明显之后，她不信邪地多试了几处——结果也是一样，她只能想起自己在那时是怎么受伤的，却全然想不起到底是谁给自己留下这道教训。
——我现在很在意如何接近人类一样的死亡方法。
妹红再度重复强调了一次自己目前的一点决意。
——难道说……就是因为这个？就是因为我太过在意“死亡”这一结果，而忘却了过程？
虽然妹红得到了些许解释，然而她心中的阴霾暂时无法消去。她缓缓地落在自家房门前，愣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她家门口多了一团野菜。妹红蹲下去，端起来端详一番，眉头拧成了一团：这个野菜正是她最近喜欢吃的类型，她今天也挖了不少。
——但是，是谁留给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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